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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保密 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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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是即將入夏的暮春時節,隨著時間流逝,日頭漸漸大了。

索額圖還在奔走忙碌,九城兵馬司還在一家一戶地搜查。如今除了等待,沒有第二種辦法,而這等待,恰恰也是最煎熬的。

……

早朝之後,太子回了毓慶宮一趟,發現兒子沒了人影。

詢問的眼神瞧向太子妃,太子妃一邊繡著小衣裳,一邊嘆道:“同他八叔出宮去了,說是要安慰安慰索大人,小表弟的阿瑪額娘不知有多難受。”

太子沈默下來,也跟著一嘆。

嘆過之後,他又欣慰起來,元寶心地良善,心向著孤,也惦念孤的外家。

隨即察覺到了不對,“八弟?”

太子狐疑了起來。

老八與赫舍裏氏,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。元寶不來喊他,特意叫上胤禩做什麽??

——

乾清宮。

李德全快步而來,小心地呈上一本冊子,“皇上,這是回京之後,延禧宮的三日一報。”

皇上接過,隨手翻了幾頁,瞬間面色一凝,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。

李德全暗中流下冷汗,惠妃娘娘糊塗啊。

這些言論,比不上德嬪證據確鑿的大錯,畢竟關起門來談論幾句,誰也沒有宣揚出去,付諸實施。

可要讓皇上得知,那還得了!

與外臣傳信本就逾越,什麽攪亂混水,那是後妃可以談論的麽?

生怕情勢不夠混亂,生怕赫舍裏氏的小少爺回來不成?

李德全心知肚明,早在很久之前,皇上便對惠妃生了懷疑。前些日子巡視塞外,讓她隨駕既是恩典,更多的,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。

那些日子,惠妃很是低調安分,都快打消皇上的懷疑了,忽然來了這麽一出。

李德全嘆了一聲,赫舍裏氏,納喇氏被薅走了銀兩,好不容易沒了爭鬥,皇上樂見其成,哪知惠妃娘娘卻不願意。

是否為了針對太子,針對小爺?

李德全思慮得深,那廂,皇上合上冊子,淡淡道:“攪混水?納喇氏還真敢想。”

他問:“記下與宮外聯絡的線路沒有?”

“都記下了。牽扯到的宮女太監,小林子都認了眼熟,”李德全說,“無一遺漏。”

皇上點點頭,誇了一句:“做事周全。”

老大前腳出宮開府,後腳懲戒他的額娘,時機不合適。等拐賣大案水落石出,再來拔除釘子,慢慢清算……

惠妃身為四妃之首,在宮中威信甚重,又一向溫婉賢淑,也就是今年丟了幾回臉。

想起往日種種,皇上心情不甚愉悅,批折子的速度比往日慢了一大截。批著批著,忽然想起宮外的“慰問小分隊”,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,他問:“老八與元寶回宮了?”

李德全賠笑:“回皇上的話,沒呢。”

皇上唔了一聲,繼續埋頭政務。

半個時辰之後,他又問了一遍,李德全躬身搖了搖頭。

這下,皇上覺得不對勁了。

難不成要在索額圖的府邸用膳?

——

與此同時,同索府相隔兩條街的拐角處。

人販子恍恍惚惚,眼裏只剩下那抹親切的笑。神志不清間,八阿哥還在一旁低語,問的話從簡單粗暴變得極有技巧。

霎時一邊楞神,一邊把肚子裏的貨存全掏幹凈了:“七九,京城人,分數第三舵口十二堂主麾下……郊外、郊外潭水窪交界的宅院裏,有人看守。一共五個,綁在天井裏頭,其中就有赫舍裏家的少爺……”

說到據點的時候,歹人明顯掙紮了一瞬,像是恢覆了些許意識。

八阿哥眉心一皺,就見弘晏換了個姿勢,用手固定嘴角,手指一撐,保持住大大的笑臉,一瞬間,掙紮漸漸弱了下來。

雖不懂其中原理,八阿哥大受震撼,緩緩呼出一口氣,看向歹人的眼神冷得淬冰。

舵口,堂主,天地會。這哪裏是普通的反賊窩?!

還有據點,那處……若沒記錯的話,不是一座京官購置的宅邸嗎?

閉了閉眼,強自按捺下過快的心跳,八阿哥拿筆的手有些顫抖。

還得忍忍。解救那些孩子還不夠,需將他們一網打盡,問個透徹明白才好,也能讓搜查少些彎路。

循循善誘,無師自通。隨著審問的深入,接頭暗號、證實身份用的令牌,以及平日裏的去處,人販子一股腦地交代了。

他含糊地說:“堂口與堂口之間互不相幹,只受堂主管轄。朝廷一直追捕,我們的人死了好多,京城這邊雕零得慌,如果找到好看的孩子,獻給總部也能混個功勞。讓先生們教導念書,培養出下一任舵主堂主,多好的主意?”

七九是個身量中等,沈默寡言的人,其貌不揚,會些拳腳,綁人的功夫了得。入會之前讀過幾天書,入會後少有閑話,也不與同伴交流;除非堂主召見,他獨來獨往,卻是最受上面信任,把挑選好苗子的任務交到他手中。

因為謹慎,七九一直小心翼翼,拐的也多是平民百姓的孩子。也是近來拐的幾個,長得好,卻都有些蠢笨,上頭實在著急,這才趁皇帝出巡塞外的時候下了死令,加大動作,多擄一些。

赫舍裏家的小少爺,是舵主特意吩咐的,據說勳貴的腦袋靈敏點兒。他們舵主憎恨皇帝,也憎恨太子,不能拐走皇子皇孫,綁了太子外家的小輩,既能揭下皇家的臉面,又能挑起索額圖明珠的爭鬥,豈不樂哉?

剛巧!昨兒是個千載難逢的時機,七九得手了。

剛剛迷暈了綁來,沒打沒罵,只是堵住小少爺的嘴,讓他餓上幾頓,與其他幼童待在一處;不日就要運出京城,送到川西總部“讀書”。

……

確定掏幹凈了,沒有一分一毫的遺漏,弘晏緩緩收起了笑容。

若沒記錯的話,天地會與白蓮教的總部一樣,都在川西,不過組教的結構不同。

等臉頰的僵硬有所緩解,他冷冷地說:“打暈。”

灰衣侍從一個手刀,恢覆些許神志、雙目浮現驚恐的人販子重新厥了過去。

意識陷入黑暗,僅剩的念頭只有一個:妖術!!

八阿哥的神色,已是硬得不能再硬。得知他們的謀算,眼底厭惡至極,溫潤之意全不見了,低聲同弘晏道:“時候不等人,我這就回稟汗阿瑪。先回宮一趟,索大人那兒,是否要和盤托出?”

弘晏想了想,悄悄回他:“侄兒有更好的主意。”

重重碾了幾腳麻袋,直至聽見骨頭嘎吱的聲音,弘晏嚴肅著臉,對一位灰衣侍從說:“小灰,傳話給汗瑪法身邊的同僚,叫他們過來一趟。我和八叔勢單力薄,背著麻袋太過顯眼,還不雅觀。”

小灰小黑是皇上撥給弘晏的,同伴之間,自有隱秘的消息渠道。至於這個代號,聽多了也就接受了,小灰聞言面不改色、拱手應是,眨眼間不見了人影。

等待的歹人的,唯有生不如死的折磨,問出了小表弟的藏身處,弘晏卻也沒有大功告成的輕松之感。

回憶片刻,看向另一位灰衣侍從,指了指麻袋,“小黑,你覺得,你與他有幾分相像?”

小黑一楞,倒真實誠地比較起來,“回主子的話,奴才與之身形相當,只容貌形態大有區別。”

做這行的,觀察力敏銳是基礎,方才他將歹人下意識的小動作,還有說話的嗓音、習慣記在心裏,至今還記得。

身形相當,只容貌有別。

聽言,弘晏眼睛一亮,在八阿哥疑惑不解的註視下,掏出一面銅鏡,以及一個叮叮當當的小布袋,緊接著蹲下身,一一擺在地面上。

走出慣性思維,照著這張臉,這副五官,在另一人的臉上妝扮,好像同樣可行。

已知所有信息,已知七九極得上級信任,暫代七九的身份,維持獨來獨往、沈默寡言的模樣,竟也不是異想天開之舉。

剿滅京城據點還不夠,若能摸清堂主的行蹤,用暗號聯絡上頭,就說任務失敗請求撤離,繼而順藤摸瓜打入敵人內部——

來個裏應外合,將天地會的老巢連根拔起。

要玩就玩大的,除了七九,京城還有其它據點,還有數個反賊藏身,可以趁著抓捕時機,一並替代了去。

放長線釣大魚,完美!

團結就是力量,團結就是效率,計劃可以完善,易容術可以現教。

唯有一個嚴峻的問題。

弘晏神神秘秘看向小黑:“學過《間諜的自我修養》嗎?”

小黑:“……”

那是個什麽玩意?

——

左等右等沒等到叔侄倆回宮的消息,皇上擱下筆,有些坐不住了。

忽然間,一道影子立在禦前,李德全定睛一看,是皇上撥給小爺的灰衣侍從的頭領。

頭領行了禮,從衣襟掏出一張白紙,正是八阿哥書寫的審訊記錄,還有畫押。

把東西交給李德全,頭領回憶片刻,一字不漏地傳達了弘晏的話:“告訴汗瑪法,人販子已落網,乃是天地會的反賊作祟。歹人交代了作案動機,供出了作案團夥,那些孩子的藏身之處,全被八叔記錄了下來。”

“孫兒還發掘了易容的奇效,營救完畢之後,準備開展間諜計劃。小黑根骨絕佳,冒充反賊當仁不讓,可否下令實施?請求汗瑪法指示。”

提到‘小黑’的時候,頭領有一瞬間的困惑。收回困惑,他繼續傳達:“千萬不要告訴汗瑪法,我騙走八叔,以身犯險,就為釣出人販子。重覆一遍,千萬不要告訴,知道了嗎?好了,你去吧。”

頭領說罷閉上嘴,禦書房一片寂靜。

皇上:“……”

李德全:“……”

皇上:“不用重覆,朕,知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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